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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 筝

阅读次数:1065来源:余庆农商银行  作者:陈凯  2020年4月20日

风筝买回来已经有一个月了,一直没有拿出去放过。买风筝时,疫情还很严重,我已有两个月没有回家陪孩子,念儿心切,便生出想给她买个玩具的心思。

思来想去,还是买个风筝最合适,毕竟在这个季节,除了满山的花朵,再无一物比风筝更应景、更饱含对美好未来的憧憬与企盼。与儿视频时谈及,儿虽不知风筝为何物,但听闻“买”字,立时高兴万分,兴奋之情不可名状。

犹记得,拆开包装后,父亲盯着风筝看了半天,时不时还拿起来试试平衡,然后就开始挑毛病了,说这个风筝尾巴太短、骨架不够轻盈、线没有装对、飞高了肯定“打转”…唯独夸了句线还可以,拿去做鱼线都行。毕竟,父亲是做个风筝的高手,自然看不上这网上买的廉价货。

思来,在老家,或许因紧靠江边、江风四季不断的缘故,老家人都喜欢风筝,长辈们都是做风筝的好手。

儿时,每到春暖花开的时节,不管春耕再忙,大人们大抵都会抽空为孩子做个风筝,然后带着孩子去江边的沙滩上放。

在那个物质贫乏的年代,根本没有风筝卖,即便有估计也不会有人买。受材料所限,手工做的风筝都是以竹篾为骨,以报纸或者塑料袋为面,风筝线多也是用家里缝衣服的线,虽然用料简单,却也精巧可靠。

每家每户的风筝形制大体相同,手艺也都是父辈传下来的。比如,父亲的风筝是爷爷做的,爷爷给父亲做风筝时,父亲就在以旁,边看边学。稍长后,父亲自己尝试着做,几次实践之后便学会了,做灯笼亦然。

风筝的形状大体分为三种,一种是“王”字形风筝,倒不是说风筝像个王字,而是风筝骨是以“王”字排列的,上面两根竹篾稍长,下面的那根稍短,固定在一根主梁上,再以细线连接竹篾两端,如此风筝骨便做好了。

这种风筝是最易制作的,也比较好粘面,两边的重量也很好把握和调整,最大的优点是很好固定风筝线,风筝飞起时一般不会打转。当然,缺点便是不太美观。父亲最拿手的便是做这种风筝。

而另一种圆形的风筝,虽然比较精致却很费时,作出来很像女人做刺绣时,用来固定绣布、同时保证绣布受力均匀的圆箍。可以在上面贴上画,煞是美观。当然,比较精美的画是很难找的,于是乎很多孩子便动起了歪心思,从课本上剪下插图粘在风筝上,美观倒是美观,不过被发现了便少不了要吃顿“竹笋炒肉”。

我也曾见过有人将大小不尽相同的几个竹篾圆环固定在一块而制成的特殊样式的风筝,只是那种风筝很少见,能制作出来并且能放得高的便少之又少了。

最后一种风筝呈菱形,这是初学者的最爱,也是比较容易制作的,只是很难放得很高,稍稍飞得高点便开始打转,惹得旁人笑话。

当然,不管是何种样式的风筝,都必定有个长长的尾巴,风筝尾巴越长,便越容易保持平衡,风筝便能飞得更高更远,有的风筝尾巴长达四五米,短的至少也有一两米。

记忆里,第一次放风筝是在我六岁那年,也是在一个天朗气清、惠风和畅的春日,已经记不清是谁带我去的,好像是父亲吧。江风阵阵,自东而来,迎风而放线,稍稍跑几步,风筝便已飞上天空,尔后便是收线与放线了,越放越高,越高越小,以至于都难以看清风筝的位置。

江边的人很多,尤其是孩子,一听说“下河”便什么也顾不上了,急匆匆往河边跑。河边的沙滩是孩子们的天堂,有的孩子喜欢将河沙堆做一堆,有的喜欢刨坑做陷阱,稍稍掩饰一下后,偷偷躲到旁边看,行人走过,一时不慎落入陷阱之中,便开始偷偷发笑。当然,玩儿的最多的还是跳房子和堆堡垒。

风筝放到一定高度后,一般便不会再放线,毕竟风筝线是用来缝衣服的,还指望着收回来继续用呢。飞得太高,一旦风筝断了线,又得重做不说,回去还难以交差,少不了要听几句唠叨。

不放线时,便将线系在地上,大人们三五成群,聊聊收成说说笑话。孩子们渐渐没了初时放风筝的热情,毕竟一直望着天空中一动不动的风筝太过无聊,便开始或一个人或几个人一起玩沙子。

也有不少人想要挑战一下,提前多准备几捆线,风筝越放越高,风筝线越放越长,提前准备的线不够用时,赶紧将风筝稳住,然后掏钱请旁人帮忙去临近的小卖部买线。

家乡的地形比较类似于河谷地,一条长江自西向东滚滚而去,屋后的山高度近千米,垂直耸立。有不少人放风筝放到山上,挂住后风筝便无法收回,还有极少部分技术好的人将风筝放到甚至超过山顶,那种风筝必定制作得极为精良,而风筝线少说也要准备一千多米吧。

风筝飞得高时,许多年轻人喜欢玩一种游戏,将江岸边随手可拾的废旧泡沫餐盒掰下一块,从中间挖出一个洞,然后将风筝线嵌进去,泡沫随风,沿着风筝线越飞越高,直达天际。

据说放一片泡沫便可以许个愿望,愿望会随风一直传达到天上。也有人在泡沫上写下自己的愿望,无非是传达希望与谁终成眷属之类的希冀,至于灵不灵验,那我便不知道了。

几乎整个春天都有人放风筝,尤其是清明前后,江岸边放风筝的人达到顶峰,天空中满是各式各样的风筝,令人赏心悦目、目不暇接,似乎春天的美好全在于斯。

那时节,将风筝放上高空后,寻个木桩系住,找块沙地躺下,春光和煦,暖风拂面,涛声阵阵,闻着小船上散发着的熟悉的桐油味,慢慢进入梦乡,也算是春日里最好的一种消遣吧。

尔后一年,我随父亲去了武汉,江城虽大,所居之处,也难以找到适合放风筝的地方。父亲也曾为我再做过几个风筝,而他忙于谋生,再无闲暇陪我去放。所用的风筝线终于换成尼龙丝线,面的材质也换成了塑料,较之从前诚然精致了不少。然,不管再精致,却也很难从满目的电线杆上将风筝扯下来,做出来的风筝几乎只能玩一两次,便兀自挂在高处,随风而动了。

几年后,我再回宜昌老家,大家也是忙于生计,春天时节也见不着几个偶得闲暇去放风筝的人。

未久,儿时嬉戏耍闹的沙滩被建成造船厂,给几代人带来欢乐的乐土终于被水泥和砾石所代替,给铁板祛锈的机器带起漫天黄沙和阵阵噪音,直教人无处安身。彼时,大人们忙着在船厂讨生活,就更无暇带着孩子去放风筝了。

而今,每到春天,村里的商店都有在卖风筝,只是买的人寥寥无几,即便买了也没有合适的位置放。孩子玩耍时,也只是将风筝置于地上,而后向前飞奔,风筝飞上天不过四五米,尔后缓缓掉落,了无趣味,全无往日欲以风筝试天高的豪气。每每见之,心里难免一阵五味杂陈。

曾记得疫情期间,网上流行过一阵儿关于疫情结束后,你最想做的是什么的问答。答案也是五花八门,吃的喝的玩儿的都有。我也曾参与过,想带着父亲吃顿特辣的重庆火锅,想吃老家的热干面和油闷大虾。至于玩的嘛,那便是带着娃儿放放风筝吧。

待得天气晴朗、有微风,偷得浮生半日闲,便夺下儿手里的手机,关上那放个没完的电视,携妻带子,戴上口罩,去观光园放放风筝。让儿也体会我儿时放风筝的快乐,同时也舒缓一下紧张了几个月的心情。若是风筝飞得够高,也该写下我心底之于未来的美好祈愿,并让承载着希望和憧憬的泡沫,沿着风筝线,随风而起,直达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