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节去了一趟杭州,虽然遗憾于不到赏荷的时节,仍是饱览了一番西湖风光。走过游人如织的断桥,在平湖秋月的长廊歇凉,只是看不到秋天的白月。漫步在白堤上,桃柳皆是一片绿荫,传说中桃红柳绿的春景只能隔年遥想了。囫囵走一遭孤山,但见花木繁茂,远处的湖光云影,让人陶醉在杭州的山水间。
同行的友人提议乘船前往小瀛洲看三潭印月,欣然前往。船行得很慢,几乎是漾着水波悠悠晃晃。岛上石桥曲折,又有小堤相连,几处亭台雅致清幽,三座石塔鼎足而立,沉默地与湖水长久对视。花港观鱼的重头戏当然是鱼,各色锦鲤在湖水里穿行,以红色居多,游人则将饵料抛洒开去,看群鱼跃起争食,倒也有趣。
杭州的吃食是个意外,此前对浓油酱赤只是概念上的认知,直到本地饭馆端上酱油色的东坡肉和红烧黄鱼才心有戚戚。东坡肉是甜口的,烧饼是梅干菜馅的,面条更是无酱油不成汤。杭州的酱油咸中带甜,对无辣不欢的我们来说着实是个打击,这打击在吃到灵隐寺的罗汉素面后达到峰值。生无可恋的放下筷子,脑子里有个声音叫嚣的分外夸张:“回去一定要吃碗豆花面才能解了这酱油魔法!”
是了,若是你问遵义城的人们,吃什么面好,十有八九他们会应你:“肯定是豆花面噻!”一指宽的水面在煮沸的豆浆里沉浮,点好的豆花雪白软嫩,那碗红彤彤的蘸水是整场盛宴的绝对主角。肉丁、红油、花生,在辣椒的带领下攻占了味蕾的防线,翠绿的薄荷叶像是一把钩子,勾起蠢蠢欲动的馋虫。这样一碗咸香热辣的豆花面,才配得上遵义人馋不尽的乡愁。
我不知其余人提起故乡时眷恋的是怎样的风土人情,我对于遵义城的眷恋,大概是春天时一把气味浓烈的折耳根,夏天的傍晚月亮出来,啜一口冰冰凉凉的西瓜冰粉;秋天捧一袋糖炒栗子,冬至天吃碗滚烫的羊肉粉,洋芋和豆腐能做十八种花样。哦,对了,还有凤凰山清幽的山道,湘江河沉默地流淌,红色的会址诉说着当年的故事,步行街的石板路上足音回响。
回程时路过净慈寺,“西湖十景”之一的南屏晚钟就坐落在这里。看着紧闭的寺门,我不合时宜地想起一句诗“夜半钟声到客船”——却不是杭州。霜天寒夜,客居孤舟,夜阑卧听山寺钟鸣,怅然之下喟叹:“何处是乡!”乡愁是自古以来道不尽的游子意、写不完的雁书情,年少时有仗剑走天涯的意气,年老却渴望落叶归根。最无奈的莫过于重新踏上故乡的土地,当地人“笑问客从何处来”。
吴侬软语的杭州、糖醋酸甜的杭州,从春到夏,秋又入冬,一年四季皆可诗画,但我心里总有一处遗憾。这遗憾源自内心深处的“乡恋”,源自根植于血肉的故土呼唤。何处是乡?乡即是情,某种望级天涯、无法忘怀的安定,诗歌和远方的归处,曰:“吾心安处是吾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