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律 维权 协调 服务
当前位置:首页 > 艺海拾贝 > 银苑百花

父 亲

阅读次数:1214来源:凤冈农商银行  作者:刘艳萍  2019年1月10日

从小到大,曾很多次梦见失去父亲的情景,但是每一次醒来都很庆幸那只是一场梦。可自惊闻父亲身患重病开始,那个梦正在一步步变为残酷的现实。

印象中的父亲,不抽烟、不喝酒、说话不带半个脏字;勤劳朴实、修身齐家;敬老慈幼、助人为乐;出得厅堂、下得厨房;脾气很好但是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正气;不仅有肩扛重担的如铁硬气,还有手牵孩子的绕指柔情。初中文凭的他没有一份正式的工作,但是他用勤劳的双手和过人的智慧开了乡里第一家商店,让一个原本食不果腹的家庭住上了三层平房,供他的一儿三女全部顺利完成学业,还要帮助伯伯、姑姑、舅舅、阿姨们撑起他们的家。在那个重男轻女的乡村,他说他砸锅卖铁也要让三个女儿把书读完,因为儿子以后还可以种地,但是女儿没有文化以后嫁了人是要吃亏的。

小时候一直觉得父亲很严厉,严厉得不可理喻:不能和乡里品行不好的孩子玩耍,说话不能带不文明的字眼,吃饭喝汤不能发出声响,站要有站姿坐要有坐相,别人说话时不能打断和吵闹,见到长辈必须问好······。后来才渐渐明白,他这是在教我们尊重自己,也尊重他人,他用自己的言传身教,给我们上了人生中的第一堂礼仪课。

这样严厉的印象一直持续到读初二的时候,一位刚大学毕业参加工作的英语老师燃起了我的大学梦。但是我深深地明白,在那样一个全年级只有一个人英语能考及格、一个除了语数外都是把书本从上课念到下课的学校,想要考上县城的高中都不容易,更不要说上大学,于是我便生出了转学去县城读初中的念头。小升初考试的时候我是乡里的第二名,其他人都因为条件好去了县城读初中,那时候的我是不敢想的,因为虽然有个明事理的爸,但也有个是非不分的妈。要想让不肯为女儿多花一毛钱的妈妈同意我和同班的姐姐进城读书,是根本不可能的事,但是太想把书读好的我还是执拗地想和命运较劲。

乡里中学开学那天我从起床开始就一直哭,一改平时帮助妈妈卖书包文具的常态,哭到全家人吃完早餐和午饭,然后父亲把我叫到房里,用他长满老茧的手为我剥了一瓣橘子喂到嘴里(那是我吃过最苦涩也是最甜蜜的橘子),然后语重心长地说:“崽(从小到大第一次听到他这么称呼),不是父亲舍不得钱,你本来就贫血,去住校身体又变差了怎么办?”说完这句话的父亲居然流下了泪水······一个父亲是有多爱一个孩子才会忍不住在她面前流露他的脆弱。最后,父亲还是妥协了,13岁的我坐着父亲的小货车开始了前途未卜的求学生涯。临别时妈妈的白眼和父亲风干的泪水,定格在草原那个没有温度的秋天里。

我就这样背负着父亲沉甸甸的期望,近乎偏执地坚持和努力,也许因此而感化了上苍,终于在2008年我以全县第8名的成绩顺利考上了理想的大学,成了乡里几年难得出一个的大学生。在大学期间,为了减轻父亲的经济压力,我努力地去争取奖学金和打零工赚取读书的费用,我固执地认为,只有这样才能减轻对父亲的亏欠。大学毕业后,我到离家几百公里的地方工作,并在此结婚成家生子,见到父亲的次数就越来越少了。每每见面,一向严厉的父亲不再严厉,总是不厌其烦的叮嘱在工作上要守规矩讲原则、要严以律己宽以待人,在家庭中要尽儿媳之孝、尽妻子之责、尽母亲之职。在父亲的念叨里,我从一个黄毛丫头逐渐成长和成熟起来。父爱的风帆,让我的生命之船在无数次面对激流暗潮时都能化险为夷。所有人都在乎我飞的高不高,只有父亲始终关心我飞的累不累。如山的父爱已经成为我生命里最幸福的依赖。

而今,因罹患重症而日渐消瘦的父亲,为了不给儿女们添麻烦一直隐瞒病情,为了巨额的医疗费而几度拒绝治疗。原本寡言少语的父亲愈发沉默,从他空洞的眼神中,折射出对无常命运的无奈和对儿女们的不舍。作为儿女的我们,目睹父亲遭受无情病魔的折磨却无能为力。作为家中唯一一个有正式工作的孩子,我心如刀绞。我不知道父亲还能坚持多久,多么渴望父亲能多一些陪伴我们的时光,我通过变卖家产和众筹的方式,积极为父亲筹集医疗费用,不遗余力地努力延伸父亲生命的长度,以慰藉女儿那份不安的灵魂。

时光流逝,别离是生命永恒的主题。也许,父母和子女的缘分就是一场又一场的别离,最美的瞬间不过是父亲满眼温柔地目送自己渐行渐远。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 愿来生还做父亲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