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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女性主义的出走

阅读次数:1109来源:建设银行遵义分行  作者:张旭  2023年3月31日

近一个世纪前,鲁迅先生在女子高等师范学校文艺会上,发表了《娜拉走后怎样》。文章讨论了挪威文豪易卜生所作的《玩偶之家》,那是一位妇女意识到现有环境下,自己与家人不过互为傀儡,于是觉醒选择离开的故事。当时的人们质疑娜拉无非只有两种结局:“不是堕落,就是回来。”

古往今来许多优秀的女性文艺作品,女性的成长少有在原地盛开,她们总是会踏上一段轰轰烈烈的出走。是充斥欲望暴力最终冲向悬崖的《末路狂花》,也是为了追求平等而三次出走的《简爱》。她们在布满荆棘的道路上,生长出属于自己的刺,也终将绽放自己的芳华。但并不是每一次出走都会收获闪耀的、璀璨的结局,我今天想谈的便是两场“失败”的出走,两位女主人公一位坠落,一位归来,却在不为世俗定义的成功下,在拥抱未来的探索中,实现了自我价值。

同样以反叛为标签,不同于《麦田里的守望者》中,霍尔顿逃离学校是一个人在成长道路上的迷途,是少年世界与成人世界碰撞的剧烈火花。电影《卧虎藏龙》的主角玉娇龙,有着封建朝代下的女性身份。古有三纲: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玉娇龙生于宦官之家,父亲贵为九门提督,未曾谋面的丈夫,也是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下被迫选择的政治婚姻。正是处在封建纲常下的玉娇龙,从一出生便身陷桎梏。在电影伊始,她本能地意识到这样的处境与自己的追求相差甚远,说道:“我倒是喜欢像那些侠义小说里的英雄儿女……结婚固然是喜事,要是能够自由自在地生活,选择自己心爱的人,用自己的方式去爱他,那才算得上是真正的幸福。” 她在机缘巧合下窥视到紫禁城之外的生活:罗小虎及苍茫的大漠,是她自由选择爱情的尝试;碧眼狐狸的不守规矩,俞秀莲的自在豪气,是她持续追寻江湖梦的种因;李慕白的高超武义和侠客地位,更是让她跃跃欲试。这些种种助推她开始憧憬义薄云天、侠肝义胆的江湖世界。那个世界没有世俗规范、没有封建礼教,有的只是自由自在。于是她毅然决然地出走,在大婚当天不计后果的逃离。

可是社会下蕴藏巨大的潜流,这些潜流贯穿古今,几经更迭,从深宫大院更蔓延到山间田野。这潜流是传统、是礼教、是舆论。潜流裹挟着周围的人将他们推到玉娇龙的对立面,她曾被罗小虎、俞秀莲的放荡不羁吸引,现在又被他们教训,企图将她重新拉到社会规范中来。江湖也并不是毫无限度的自由,虽没有宗教礼制,但仁义道德的约定俗成也刻进每一位侠客心中。因此,俞秀莲才劝道:“我虽不是出生于你们这样的官宦人家,可是一个女人一生该服从的道德和礼教并不比你少。”势要冲破一切桎梏的玉娇龙,就在现实的反复拉扯中参透虚无,走上自决之路。

悲剧让人铭记,平凡或许于普通人来说更值得借鉴。

刘小样是咸阳兴平村的普通农妇,其人生轨迹与当地农妇并无一二。可就是这样一位不曾受过高等教育的“文盲”,在十年前说出“我宁可痛苦,我不愿麻木”这样振聋发聩的言语。刘小样清楚,田垄一望无际,却四面皆墙。这里没有白纸黑字,没有明文规定,但所有人都自觉遵守这默认且无形的规矩。一旦有人打破,便像白纸上的一滴墨点,突兀且孤独,能做的只是在如青纱帐的高粱地里穿上鲜红的棉袄,仿佛自己的人生便能点缀些许色彩。

“在农村,有钱可以盖房,但不可以买书; 可以打牌闲聊,但不可以去西安。不可以交际,不可以太张扬,不可以太个性,不可以太好,不可以太坏。” 她时常注视着村旁铁路上途经的火车,转动的车轮仿佛带着她的灵魂驶向远处霓虹灯闪烁斑斓的世界。因为不愿被束缚,她对命运发出不妥协的呐喊,开始探索生活的另一种可能性。

从未在外工作过的刘小洋先后到达广西、贵州等地谋生,她当过化妆品店的店员、服务过工厂食堂后厨。历经三次突围,在遭受店铺倒闭、家人生病等变故后,最终回归熟悉的平原。不甘命运,又无奈妥协。她收起王小波、鲁迅、毕淑敏的书,也不再听收音机练普通话,日常跑到村口与同伴话着家常八卦。无论内心是否愿意,刘小样最终还是拥抱了曾经想要逃离的土地。

玉娇龙和刘小样的出走并未获得社会定义的成功,与历史上功成名就的“大女主”不同。甚至在某种层面上验证了百年前人们对“娜拉”这类觉醒女性出走的质疑,但我仍然敬佩她们。玉娇龙在正面负面不断平衡的过程中形成了自我完善,最终才有“朝闻道,夕可死矣”的悲壮结局,得以使《卧虎藏龙》在奥斯卡的舞台上大放光彩,成为至今唯一获得最佳外语片的华语电影。刘小样历经十年的辗转奔波与上下求索后,虽最终回归平凡,却因为精神富有,仍像是倾倒麦子时混入的红花那般孤单灿烂。

常言道,人生有三境界:见天地、见自己、见众生。我想所谓出走,不过是一场鼓起勇气的离开。离开依附他人、离开被定义,去更为广阔的天地中抛开一切束缚,才能认识自己,洗练自己,最终成就自己。自我升华难以在原地实现,身体和灵魂总有一个在路上。只有用线和尺丈量世界,用心想象和感受世界,才能在沧海一粟中寻找到自身的价值。

我想,玉娇龙与刘小样都曾努力尝试见过天地,也在颠沛流离中见到自己。而我们何妨不走出这一步,这时代潮流浩浩荡荡,不愿成为社会中模糊的影子,要做荆棘路上绽放的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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