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又疑瑶台镜,飞在青云端。”月亮之于中国人,远非天体的定义这般理性,它是太阴、是婵娟,是情感的寄托和寡言的史官。唐诗里意象很多,月亮是绝对的主角,月圆月缺,都能引发诗人满腔的情思,流传下后世脍炙人口的名篇。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咿呀学语的年纪,李诗仙就带着思乡月打开了唐诗的大门。入学后方知,大把唐诗等着解析并背诵全文,真真是“举头望明月,低头泪两行”。那些唐诗背后或思乡、或苍茫、或怀古、或寄情的月亮,就在琅琅书声中为我们熟知。
虽然背不下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全文,还是能掉几句“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的书袋。潮水起伏的江面,或有一叶小舟,明月自江面升起,月色如霜,银光滟滟,罩住了花树,也照进了心里。每每读到诗文第一句,那春水月色的画卷就在脑海里铺陈开来,江潮连海,月共潮生,无愧“孤篇盖全唐”之誉。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则是另一种意象的月亮。如果说春江月是清幽缥缈的,那么大漠上空的月,就带着悲凉与深沉的意味了。苍茫大漠上云海横亘,月出于山,其光皎然,雄浑的塞外风景下,却是朔风万里吹度玉门关,是戍士思乡愁苦人未还。这时的月是沉默的史官,见证过狼烟烽火,见证过马革裹尸。黄沙漫漫,旌旗飞扬,月下是戍边人思归的脸庞。
时至今日,我们仍然能从唐诗里窥见月亮对于唐人的独特意味,它是思乡情、离别绪、怀古意、相思结。咏月诗词向来不乏名篇,于是幽静处是“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赤忱不忿是“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别离难舍有“青山一道同云雨,明月何曾是两乡”,怀乡思亲感佩“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
我所不能忘怀的唐朝有最明的月、最烈的酒、最恬淡的山水、最苍凉的边塞,床前的明月光照亮了对影成三人的孤寂,夜光杯也曾见证醉卧沙场的悲壮;长风亘古不歇,卷起大漠如雪的沙砾,将军壮志未酬,饮弓搭箭欲射天狼;空山幽篁里新雨初后,清泉在乱石上流泻,山风穿过松间泠泠作响;渭城朝雨杨柳新色,白马银鞍的游侠意气风发,今朝痛饮金樽酒。
哪怕时隔多年,哪怕异国定居或对着化学试剂,望着月亮时脑海里也能闯入一句:“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以诗抒怀,这是独属于中国人的含蓄的浪漫。失意或得意,且行且歌时,月亮总是悬在天际,诗歌也从未离开过远方和苟且。物象有限,意象却无穷,拳拳之心,眷眷之意,都可借这一轮明月以咏怀。古今流水多少事,一轮明月映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