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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片糕

阅读次数:1402来源:遵义红花岗农商银行  作者:罗琳楠  2019年3月25日

距清明节还有半月有余,打开淘宝,铺天盖地的青团占据了推荐版面。江浙的同学曾经寄过青团给我,肉松蛋黄的腥味略重,豆沙芝麻的甜煞人,总之是差强人意。在一家上海老字号下单了几味沪式点心,特地避开招牌的青团,只捡了些条头糕、赤豆糕、龙须酥,当然,怎少得了我最爱的云片糕。

说来也怪,我不爱吃白米饭,却偏偏爱极了米做成的糕点。糯米的糍粑、汤圆,雪白的云片糕、麻饼,都让我百吃不厌。南方人对米总抱有独特的情怀,对米制的糕点也向来是各展千秋。江浙有青团,福建有甜粿,云南有饵块,川渝有麻团,贵州则有糍粑。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洁白的稻米,至今仍是多少人的主食信仰。

云片糕形如其名,洁白如云又薄如书页,每一片上都缀着芝麻、核桃。这点心常常也像是摞起来的纸,食用时一片片揭下,米香中夹杂着猪油厚实的口感,白糖恰如其分给予味蕾一抹清甜。上好的云片糕,入口后轻轻一抿就化在舌尖,细腻柔软,满口留香。《说文解字》言:“糕,饵属。”饵意为粉饼,指口感绵软的点心。

记忆里的云片糕总绕不开爷爷的身影。那时我年岁尚小,比现在好动得多,于是寒暑假的清晨,我和堂弟常常跟着爷爷上凤凰山。一瓶水、一把蒲扇,几个苹果并一袋云片糕,我们能沿着山路走到葫芦山,再顺着红军山下来。山间幽静,参天树木交织荫蔽,虫鸣鸟叫不歇,抬头就见不知名的鸟在树缝间跳跃,垂下长长的尾羽。

山路弯弯曲曲,小孩子到底年岁小,走不了多远就嚷着要休息,爷爷便摇着蒲扇讲起了志怪故事。我记得常听的有两个,一个是屠夫与狼,另一个是尸变。祖孙三人沿着山路走走停停,满山寂静,只闻见爷爷徐徐的叙述,绘声绘色:“……旅客绕着佛寺前的大树左右闪避,那女尸忽然直直朝前一扑,长长的指甲直掐旅客的喉咙。”每到此处,我和堂弟都吓出一身冷汗,步子迈得飞快,不时朝后望,生怕跳出一个金面女尸。

行得半路,山腰上有一处山泉眼,人们素日在此接水,有一长廊供人休息。我们常常在此短暂停留,吃点心喝泉水,爷爷嚼着云片糕讲些地理山水,我则只顾着香甜的糕点,听得心不在焉。山风悠悠吹拂过脸颊,山林、泉水、鸟叫、歇脚的人,甚至手中的云片糕,这画面定格在我脑海里,成为大脑皮层沉淀的记忆。

后来也特地翻过《聊斋志异》,只为找到从前听过的故事,却早忘了是如何知道是《聊斋》。《聊斋》里出名的篇章那么多,有《聂小倩》,有《画皮》,有《崂山道士》,爷爷偏偏挑了不甚出名的篇目讲给我们听,而我偏偏记得这样牢固,还凭着一缕执念去找寻出处。

其实爷爷不曾说过它们出自《聊斋》,也或许他说了我却从未留心。人有时候就是会对某个人、某件特定的事抱有奇异的执着,怀旧如是,即是对旧时、旧事、旧人的某种共鸣或重构。我也说不清那时是怎样的情绪,但时隔多年,我仍然清楚记得爷爷舒展的眼角,堂弟跑来跑去的身影,和云片糕香甜软糯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