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花逢驿使,寄与陇头人。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
——《赠范晔诗》
时至惊蛰,日光渐渐明朗,天气不像冬季时那样阴郁,已有不畏寒的行人换下裹了一冬的羽绒。蛰伏的活物也盎然了,虫鸣、鸟叫、桃红、柳绿,带来一股欢快活泼的仲春气息。春雨也知时节,随风潜入城市田野,悉心扮演着无声的颂春者。
春这样好,我忽然想起前不久的诗词大会上有人吟颂的那句:“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在惊蛰节气很是应景。春已至,你在长安还好么,姑且让我折一枝梅花,将这江南好春景寄予你罢。诗意浅显而思意无尽,令人格外动容,梅花也自此有了“一枝春”的别称。
最早接触的梅花诗应当是王安石那首《梅花》:“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梅是清冷的,也是高洁的,抱寒独守,暗香沁人,不从众也不谄媚。“和靖先生”林逋在西湖隐居,终生未娶,唯喜植梅放鹤,自号“梅妻鹤子”,写下了流传千古的咏梅绝句:“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梅花自来备受文人称颂,它傲霜斗雪、高洁坚毅,不与众芳争鲜妍,我自独放冰雪中,是“中华魂”的最好象征。唐代崔道融有诗云:“香中别有韵,清极不知寒。”幽香别有一种清冷的韵致,不媚俗、不轻浮,孤高不俗,为人称道。有意思的是此诗最后两句正是:“朔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北风啊你若知晓梅的心意,就请不要摧折了她吧,随着《甄嬛传》的热播,逐渐为大众所熟知。
说起开头的诗,是南北朝史学家、文学家陆凯所作,赠与挚友范晔的。南北朝在当时处于敌对状态,这一对好友身处两方阵营,却惺惺相惜,私下里通信不断。陆凯时年率兵南下梅岭,正逢初春时分,满山梅花绽放,冷香沁人,于是他折梅花一枝,并诗一首,寄予远在陇西的好友范晔,以表挂念。
寄梅问候!古人真是风雅!换做今人,一则短信、一条语音,方便则矣,却少了这样灵动的雅趣。何为雅?纯正、合乎规范是也,匠心独运、不落俗套是也,自然随性、心之所向亦是也。梅花是初春的使者,开百花之先,独天下而春,毛主席赞她:“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其谦逊、高洁的品格一览无余。
梅花在我国栽培历史悠久,赏梅风尚古已有之。古人认为,赏梅贵在“探”,探其色、香、形、韵、时,各有讲究。曾因为好奇下载过清代的园艺学专著《花镜》,第四卷提到了梅花的数个品种,诸如:绿萼梅、照水梅、鸳鸯梅、九英梅、冰梅,光听名字就觉清雅脱俗。虽然我无福得见,但在历代诗人笔下,梅树那疏枝横斜、遒劲细瘦的风姿已不难想;而暗香清幽、香自无寻,格调更是高雅。
看来岂是寻常色,淡浓由它冰雪中。惊蛰前后,正是探梅赏梅的好时机,宋朝张功甫著有《梅品》一书,提到了赏梅的“二十六宜”:轻烟、薄寒、微雪、苍崖......二十六处景致,二十六种意境,品梅仿佛成了文化人的专利,凡夫俗子不配入梅的眼。不得不汗颜宋人于赏梅一事的审美执着。
“春天是没有国籍的,白云是世界的公民”诗人北岛曾发出这样的感慨。的确,春来了,就去郊外踏踏青,逐逐桃花流水,看看东风纸鸢怎样醉了春烟吧。烟花三月下扬州,春意袭人,正适合在原野上鞠一捧春光,歌一曲碧云。毕竟,那田埂上应和你的,除了青青荠麦,还有春风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