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末腊月,冬至一过,我的心就按捺不住了,总是忍不住想回老家,想满屋香气萦绕的腊味。于我来说,一年的日头太慢,上班、下班都慢,仿佛一年只够回村子过一次年。
好吃不过刨锅汤
冬至到了,贵州一年中最冷的时候就来了,到了肉类的最佳保存时间,也是制作各种腊味的最佳时机。母亲养的年猪恰到好处:脂肪被冬日寒气消耗得肥瘦刚好。一头刚才还在猪圈里恬静吃食的年猪,在一阵凄厉沙哑的长鸣之后,爬在那里不动了,就此了结了它好吃懒做的短暂一生。记得小时候,快过年的时候了,老家的村子里每天总有一两家人家杀猪。每天天不亮,我就被远近的猪的凄叫所惊醒。
杀猪匠熟练地烫水、刮毛、开膛破肚、翻肠子、理内脏,手起刀落,一气呵成。一个小时不到,就把一头猪打理得清爽干净,如数地交给主人家。一年中最热闹、最期待的就是这一天了。即使如今生活条件好了,吃肉并不稀奇了,但年前的刨锅汤仍是少不了的大事。大家吃肉划拳,家长里短,吃得热火朝天,年味也越来越浓了。
腊味,老妈的味道
杀完猪,老妈就有得忙了。
在开阔的院子里,老爹搭好架子,将全部腊味满满挂上,用铁皮围住架子一圈,只留一个较窄的门,防止风把烟气吹得四散而熏不到腊味。老妈在架子下先用干稻草引火,然后往里面洒米,稻草和米粒一起燃烧,烤的猪肉滋滋响、阵阵香,当猪肉开始往外渗油的时候,添干笋壳、生粽叶,柏树枝进去,顿时浓烟大作,整个腊味架子被烟雾团团包住。接下来就要注意添减材料,保持滚滚浓烟长达一两个小时,让一架子的腊味渗满柏树枝的特殊香味。腌肉调料的品种以及分量,熏肉的材料以及时间,都是由老妈亲自掌握的,这是农村妇女口耳相传的特殊技艺,也是贵州腊味别具风味的秘诀。
每一家腊味的味道都不尽相同,在我的认知里,腊味还是老妈做得最好吃,腊味的味道,就是老妈的味道。
除夕的主线是传承
如今的春节,已经被“革命”得粗暴简单了,没有了以前的繁文缛节,随之而来的是很多人的抱怨:年味越来越淡了。可一到年关,大多数人还是选择回家过年,纷纷被裹挟在“兵荒马乱”的返乡人流中。
除夕到了,老爹老妈置办好酒菜,叫来叔伯婶娘,至亲的一大家子,三张八仙桌拼成长席宴,才坐得下。一家人吃酒聊天,总结过去,展望来年,安慰老人,勉励后代,好不热闹。
老妈侍弄菜肴很有讲究,每每得到大家的一致好评:各色腊味当然少不了,妙的是各种新鲜素蘸菜,外加一盘折耳根拌酸菜。荤素搭配,腊味香醇,一解年关连日大鱼大肉的肥腻。
除夕本就是个呈上启下的日子,在觞谈交错间,传承是潜在却永恒的主线。老妈制作腊味的手艺、朴素的家风、深远的传统,都与不断成长的我们新旧交融。除夕,发挥着它特有的教化作用;除夕,是中国人真正的信仰和宗教。
人生本无乡,心安是归处。一年到头,回味在嘴里最香的是这些腊味,萦绕在心头最难释怀的是遥远的故乡和老妈的味道——让人心安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