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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

阅读次数:1233来源:茅台农商银行高大坪支行  作者:程浪  2014年7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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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亲,平凡得像院子里的老树,我几乎忘记了他。
    小学二年级以前的日子我是在老家度过的,那时的供销社还算景气,父亲在里面任会计。父亲很少有时间待在家里,几乎是母亲一手把我们几兄妹拉扯大,我清晰地记得母亲将我背在背上奔走在田间地头的情景,我也还记得每次犯错后母亲如何用打骂教育我什么是对、什么是错,这种方式简单而有效。用母亲的话说,哥哥和姐姐挨的打加起来也没有我挨的多。我对这样一位简单得有些粗暴的母亲充满感激。
    而对于父亲,我的记忆是零零碎碎的。每此回家的时候,父亲总会带回糖果,而我会在他第一眼会发现的路边等他,并找到他浑厚的大手里藏着的糖果。父亲是一个不轻易动手教训孩子的人。那时候,无论我犯了什么错,他总是能表现出应有的耐心,并不像母亲那样一上来就动用武力——虽然我并不怨恨母亲,因为这几乎是当时父母教育子女最为成功的方法。
    我的手被鞭炮震碎的那个下午,父亲碰巧在家,听见巨大的爆炸声,父亲丢下手里的活,跑过来抱住了我,我察觉了父亲眼里的慌乱和悲伤。我的手被缝合了,但是在后来的很长时间里,我手上狭长的疤痕却成了父亲和母亲心里解不开的结。我好几次听见父亲责备母亲,怎么能给小孩子玩鞭炮?而我一直以为那并不是母亲的错,因为母亲给我的鞭炮是湿的,而且没有导火索——不然,以母亲的精明,她如何不知道小孩子不能玩鞭炮?
    三年级后我进了城,跟哥哥住在一块儿,在城里上学。因为一年难得回老家,从此父亲母亲便淡出了我的生活,但是每当半夜醒来,看着城里灯火阑珊,我总会想起父亲母亲,想起家乡的伙伴。我还会想起秋天的夜晚,一家人坐在屋外的坝子上扎高粱,虫子钻进了我的衣服,好痒好痒,青蛙们在稻田里此起彼伏地叫着。我固执的以为月是故乡明,否则父亲母亲不可能在地里劳作到深夜。
    其实父亲对大部分事情是缺乏耐心的,除了对我。那年父亲60岁,母亲56岁,我13岁。即使相隔甚远,父亲仍然愿意陪着不能坐车的母亲走上两三百里,从乡下来到县城,只为看看我。当我在马路边站了一下午,以为那天他们不会来了,但是他们最终出现在我的面前,微驼的身躯上披着晚霞的光辉。
    也正是那年,我的脚因伤在中医院做手术,父亲在医院里照顾了我两个月。这两个月父亲对我的悉心照料并没换来我的感激,相反,我的脾气越来越大。我不吃他送来的饭菜,赌气一个人抬着打上石膏的腿扶墙去上厕所,时时冲撞他,处处与父亲为难,但是他都给了我最大的宽容。一如小时候那样,他不愿意抽烟喝酒应酬,但是愿意花时间编制精致的蚂蚱给我玩耍。直到后来我才发现世界上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人对我说那些语重心长的话,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人在每天黄昏的时候背着我到医院的天台上看漂亮的花花草草,还有观赏夜色和星空,也绝不会有第二个人拖着疲惫的身躯从家里到医院两点一线来回为我送饭。原来,这叫父爱。
    我慢慢在长大,和父母的话却越来越少,在为数不多的话语中却包含了很多谎言,打乒乓球很晚回家,父亲找到了学校,亲说家里的菜还热着,一直在等我,我说我在值日。上大学交女朋友后我就告诉他学费涨了……我不知道我那些蹩脚的谎言是怎么欺骗过父亲的。只是一向都没有多问,即便是问了我也随便就搪塞过去了。我们父子之间一向如此,从来没有多余的话语。每次离家,临行之前,父亲总说,要吃好,别俄着,注意劳逸结合,多锻炼身体,看看有没有落下的东西。父亲又突然变得啰嗦,可是我却一时语塞。
    上班后,周末放假回家,即便身上带了钥匙我也会习惯性地敲门,总是父亲颤颤巍巍地来开门。这个周末回家,发现家里大大小小的网上寄来的包裹,不知道父亲又是跑了多少趟才将它们搬回来了,他只是淡淡地说网上的东西没那么可靠,让我以后还是去店里买比较踏实。
    看着他已经全白了的头发,我才发现在不经意间父亲已经老了。他把自己站成了一棵老树,为我们遮风挡雨,可是却没有发现自己已经枝叶飘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