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嘉峪关，黄沙漫漫中的时代情怀

去年春末，我一个人沿着河西走廊一路往西北方向行走，拜会了“天下第一雄关”嘉峪关。这座留下“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等波澜壮阔的诗句的雄关，有着它波澜壮阔的历史，和任何时候都让游客为之一振的绝美风貌。

彼时，轿车徐徐驶在茫茫戈壁上，天色渐暗，落日洒下万丈光芒，映红了整个天空，远处的祁连山雪峰在红晕中闪着亮光，蔚为壮观。

下车后，我以朝拜的心来到嘉峪关城楼，高大、静默、厚重的外墙，将内城的城墙挡住，是为了麻痹敌人。内城里，看见了角楼和哨楼，那就是远古的哨兵们看大漠孤烟，以烽火传信的地方，站在角楼边，远山渐暗，黄土在前，嘉峪关笼罩在庄严和肃穆中，黄沙漫漫并不能遮盖它恢宏壮丽的气质，战争远去后的破败也抵不住它固有的霸气。

我在风沙中，重新听闻了嘉峪关的故事。听说在这片城池里，刀光剑影、鼓角争鸣、黄尘古道、烽火边城，萧萧战马曾在这里奔腾，辚辚战车曾在这里飞驰，无数战士万里长征而来，为守一方国土，剖头颅洒热血，无数敌军兵临城下，金戈铁马，狼烟四起，嘉峪关岿然不动，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抚摸着嘉峪关粗糙的墙身，厚重的历史感在指尖划过，这是一座守卫了中华民族数百年的雄关，千疮百孔，静默如初。

从嘉峪关回来后，我时常重新梦回嘉峪关。在梦里，我看见外夷商队骑着骆驼慢悠悠地行走在阳关道上，驼铃阵阵，仿佛在告诉我这里不仅是兵家必争之地，也是丝绸之路的要塞。我看见，塞北的狂风将军旗吹得呼呼作响，雄雄号角响起，嘉峪关大门缓缓打开，一个外夷商人从未见过的内城风光徐徐展开。在梦里，我也如辛弃疾一般，梦回吹角连营。黑云压城，烽火台上狼烟四起，城墙上万箭齐发，鼓声大作，军旗猛烈地摇晃着，士兵们怒号着冲出关外，逐鹿疆场，乱世的英雄一马当先，取敌军首级，一生荣华只在手起刀落间，却又是一将功成万骨枯。我看着张骞和班超的马队，顺着祁连的方向，风尘仆仆地走向嘉峪关，束缰下马，巡视一番河西走廊的军事重镇，抖一抖长衫上的沙尘，继续向西域行去；我看见霍去病率领大军从这里出征，我也看见玄奘带着通关文牒一路西行，做文化交流的使者，我看见王维看着四顾茫然，人鸟俱绝的荒漠，把“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诗句，撒向茫茫戈壁，刻在祁连雪山上，我也看见马可波罗从此进入中原，盛世唐朝映入他的眼帘。

这里有家国的纷争，这里也有普通人的生离死别，这里有“万里征程驻马蹄”，也“有劝君更尽一杯酒”，多少文人墨客在这里挥洒豪情，多少绵绵情意在这里灰飞烟灭。千古以来，嘉峪关都是许多人一道人生的门，迈过去，就同以往的一切说声再见。嘉峪关也是一道历史的门，走进去，风萧萧兮，马蹄阵阵，已经苍老的故事踏碎成时代的情怀，无数游客路过，读它的城墙，也读它厚重的过往。

韩磊在《梦回嘉峪关》中唱道：“马蹄踏响了远古的寂寞，琵琶弹拨着思念的泪滴，风沙漫漫遮盖了苍茫天地，西出阳关的人，谁在等你的消息。”我们的歌手们似乎永远执着于用爱情解读所有的经典，将恢宏大气的嘉峪关藏进凄凄惨惨戚戚的呢喃里，然而这怎么能够说明嘉峪关呢？广袤戈壁、天涯苍穹、古城高矗、巍峨雄伟、千古流芳、闻名遐迩，这是嘉峪关，它不需要任何的解读，只需看它一眼，就明白什么是天下第一雄关，只需看它一样，就发人深思，数千年的边关内外，和平和杀戮，分离和融合，一次次轮回，为的是什么？世事沧桑都埋没在历史里，唯有祁连山依旧绵延，大漠依旧苍茫，雄关依旧屹立，这又说明什么？

一次嘉峪关行，就留下如此宏大的命题，于是许许多多梦回嘉峪关的夜晚，我都在苦苦寻找命题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