柜台前的“慢慢来”，是给岁月的温柔

午后的银行大厅里，叫号机的提示音裹着键盘敲击声，织成一团细碎的忙碌。我刚抬手要按叫号键，玻璃前就多了道熟悉的佝偻身影，是那位快八十岁的老人家，手里攥着泛旧的“老年优待证”，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他每月领养老金的日子比钟表还准，我对他印象极深：不是因为准时，而是每次输密码、签字时，他总把“不好意思”挂在嘴边，生怕自己慢半拍，耽误了后面的人。“老人家，请您先坐。”我把旁边的椅子往他跟前挪了挪，声音放轻，“请问您还是取养老金吗？”“嗯，取养老金。”他点点头，手往怀里的布包伸去，“我慢慢摸卡给你，老了手脚不利索，你别嫌慢。”“没关系的，您慢慢找。”我笑着应下，目光落在他的手上，他从布包里掏出个叠得方方正正的纸包，一层层掀开，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几张卡。

每拿起一张卡，他都要把老花镜往鼻尖推推，再把卡凑到眼前，眯着眼仔仔细细瞅，嘴里还小声念叨：“不是这个……也不是……”两三分钟过去，他终于眼睛一亮，把一张农信卡递过来：“就是这个！全部取完，老两口的生活费。我眼睛不好，等会儿输密码肯定慢，你多担待。”“您放心，咱们不着急，您慢慢来”，我接过卡，轻轻放进读卡器。没承想，密码输了两次，屏幕都跳出“错误”提示。老人家的手突然顿住，指尖攥得发白，连带着声音都发颤：“咋个会错呢？我明明记的是这个密码啊”他盯着密码键盘，眼神里满是慌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我微笑着：“老人家，没事的，说不定是眼花按错了。您带身份证了吧？我帮您重置下密码，没关系慢慢来。”他这才松了口气，连忙从纸包里翻出身份证。重置完密码，他低头盯着键盘，老花镜几乎贴在了按键上，指尖悬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按下，每按一个数字，都要抬头确认一眼，生怕再出错。直到“密码正确”的提示音响起，他才长长舒了口气，肩膀都垮下来一截。签字时，他把头埋得更低，笔尖在电子屏上顿了又顿，每一笔都写得格外用力，生怕笔画歪了。我没催，只是静静等着，谁都会老，此刻的慢，不过是岁月刻在身上的寻常印记，没什么好急的。等他把现金一张张叠好，小心塞进布包拉链里，我轻声提醒：“老人家，您再点点数，把包拉好。”他抬头看着我，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满是歉意：“对不起啊姑娘，又耽搁你时间了。老了就是不中用了，老是麻烦你们。还好你们每次都这么有耐心，谢谢谢谢”“这是我们该做的。”我笑着摆手。

他揣好布包，一步一步挪着走，走了好远还回头朝我摆手，嘴里仍念叨着“添麻烦了”。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那声带着歉意的“感谢感谢”，像颗温软的小石子，轻轻落在我心里，漾开细细的暖。

原来做有温度的银行，从不是挂在墙上的口号，是愿意为老人多等的那两三分钟，是密码输错时的一句“没关系”，是把“慢慢来”藏在每一个细节里，给岁月多一份体谅。